【大宋使海国擒妖记】(1-3) 作者:benimaru
第一回 妖狐害人反害己 胡为得丹又得女
尧天舜日庆三多,鼓腹含哺遍地歌;
雨顺风调民乐业,牧羊放马弃干戈。
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朝间,天下太平已久,东京开封府汴州花锦也似城池,城中有三十六里御街,二十八座城门;有三十六条花柳巷,七十二座管弦楼,更有一答闲田地,不是栽花蹴气球。那东京城内势要官宦且不说起,上下有许多员外:有染坊张员外,珠子王员外,泛海李员外,彩帛焦员外,说不尽许多员外。
其中一个员外,姓胡名为,字大弄,祖上自仁宗时经商买卖,家中巨富,真个是钱过壁斗,米烂陈仓。这胡员外万般皆好,止怕一样;他的院君妈妈刁氏,为人妬悍,十分利害,若是有些不如意时节,拽出拳头便打。胡员外素常惧怕他,因此不敢纳妾,偏这刁氏又不得生育,故而嫡亲两口儿,别无儿女。正是:眼睛有一对,儿女无一人。
一日,胡员外在家闲坐,蓦然思想起来,道:“我家私虽是有些,怎奈无儿无女,日后靠谁结果?闻得如今城中宝箓宫里,北极佑圣真君甚是灵感。不若多将香烛纸马拜吿真君,求祈子嗣。不问是男是女,也作坟前拜扫之人。”
自此,每月逢初一、十五日,便去烧香求子。这一日,胡员外上香归来,方至门首,只见迎面过来一个先生,身长八尺,望着员外行礼道:“贫道稽首。借问一声,这里有一位胡员外,可在此处?”员外仔细看时,只见他:头戴铁道冠,鱼尾模样;身穿皂沿边烈火绯袍。左手提着荆筐篮,右手拿着鳖壳扇。行缠绞脚,多耳麻鞋。
胡员外见他道貌非俗,与他施礼道:“小可即是胡为,先生寻我有甚么话说?”
先生道:“此非说话处,请借一步方好细言。”
胡员外便请那先生到后堂,分宾主坐定。那先生道:“贫道是蓟州人氏,道号一清,乃二仙山罗真人弟子。因闻员外乃东京大富户,故不远千里,特来化些钱米斋粮。贫道当日四处云游,曾遇异人,传了一个异术。贫道出家人用不着,闻员外在宝箓宫烧香求子,便奉传了,不但多子,且可延寿。”
胡员外听了,喜笑道:“我也不求寿了,但求生得一个儿女,也便罢了。先生果有甚么妙法,便请教我。”
那先生道:“员外可晓得从来有采战种子两个法子么?古人这两个方法是分做两途的,采战便不能种子,种子便不能采战,我这个法则是可相并行的,所以才称异术,方为至宝。”
胡员外道:“你且说与我听听,何为种子?”先生道:“妇人不怀孕,因是男子精冷;我有一个药方,男女皆服,服之精脉壮而暖,经行之次一交合,便可得子,此乃种子。员外习了此法,多娶几个姬妾,自然子嗣多了。”
胡员外问道:“你先说采战不能种子,种子不能采战,又是何意?”
先生道:“种子是要自身的阳精泄了出去,采战是要把阴精吸了过来。这一采起来,那妇人快活到心窝里去。男子的快活,周身通泰,比泄出时更乐。当日人有采战的法,只能采过来,不能吐出去。所以说采战不能种子,生子不能采战,我这个法是要采便采,要种便种,既可保养身子,却病延年,又可多得子嗣。”
胡员外道:“先生说了这半日,我只好听听罢了,是做不来的。”
先生道:“这是为何?”
胡员外道:“一来我的浑家必不肯容我娶妾;二来我阳具渺小,就有妇女,也没本钱去打发他。”
先生笑道:“若恐安人不容,这便没法儿,若说阳具太小,贫道自会教他大起来,不然何以唤做术?”
胡员外听了,欢喜非常,道:“既然有这妙法,先生传了我,我重谢你。”便到房中取出百金,将银子递与他,道:“先生,这是一百两足纹,你拿去使用,我晚间候你来,你传了我,若端的有好处,我还谢你。”先生拜谢而去。
到了将晚,那先生果然来了。吃了夜饭,胡员外便同他在书房中睡,到临卧时分,先生取出一丸药来,叫胡员外用无灰陈酒服下,然后歇息。次早,先生叫煎了药草水,教他薰洗阳物,又教他用盐滚汤服了一丸药,每日早晚如此者七日,看那阳具时,浑身青筋暴绽,色若羊肝,一个头紫巍巍亮铮铮,形如染的鸡子,约有七寸来长,一虎零一指粗细。胡员外用手捏着,越看越得意,笑个不住。
先生见他阳具已成,便将采战的法传他。如何采吸,如何运功,如何吐泄,胡员外生平极蠢,此时竟聪明起来,便能领略。古语道:世上无难事,只要有心人。
先生无事之时,修合种子丸药。又尽心教了七日,胡员外也虚心领教,全然尽得其妙。运起气来,那马口竟似一张小嘴一般,会一张一闭,把个胡员外喜得倒在床上打着滚笑。先生又把修合的种子丸药付与他,道:“可依方服之,自有效验。”便要作辞回去。胡员外见留不住,叫人捧出一百两盘缠;先生道谢而去。
胡员外喜不可言,当夜便同刁氏试了一试,果是一番乐境,乐得他两人次日还咧着大嘴,笑个不住。胡员外虽学会了这件妙术,却是惧内,依旧不敢娶妾。服用种子丸药,亦不见效,又过五七载,依旧无子。时值金人南侵,徽钦二帝北狩。汴京城内,战鼓之声,日夜可闻,兵民杂居,盗贼纵横。胡员外亦惶惶不可终日,生意也无心做了,每日在家闭门闲坐。
一日,有客来访,说了些闲话别去,他送至门首,方待转身,忽有一人行至面前,跪下叩头。胡员外赶忙扶起,问道:“我的哥,你打那里来,怎认得我?”
那人道:“小人有件机密事,来和员外说。”
胡员外忙同他入来,到书房中,把门关上。那人道:“小人系太原人,名唤伏准,靖康年同家眷逃难到此,曾蒙员外周济盘缠。今暂住山野,为寻个亲戚到城里来,谁知忒早,行了二十余里,看月色时,只将半夜,前后不见个人影。小人心中一时害怕,扒在一棵树上坐着,等个伴好行。坐了一刻,忽然听见两个九尾妖狐走了来,对月下拜,叩了几个头,变做两个女子。一个穿白,一个穿青,小人吓了一跳。听得穿白的说道:‘我的功行已成,再漏得一个有福的阳精,大丹就成满了。东京有个财主胡大弄,是个福人,若得了他的,便是好了。’那穿青的道:‘你如何得见他?’穿白的道:‘我到他家,只道是个寡妇,求他周济,见了面,见景生情,我这般美貌,难怕引不动他?’那穿青的道:‘你几时去?’穿白的道:‘今日月满之夜,又是黄道良辰,挨晚些到他家,故意捱黑了,他若留我,我便宿下,这即更妙极了。’正说间,远远有人来,便不见了。小人听见是说员外,飞星赶来报知,恐今夜着了妖精的手,员外可防备他。”
胡员外惊道:“我的哥,亏你来说,不然被他吸了我的精脉,怎么处?你在我家住着,等他来过了,我谢你。”
伏准道:“小人还要去寻亲戚,改日再来见员外罢。”道罢去了。
胡员外不知妖狐来是要漏他的阳精,只道是要害他的性命,心中想道:这妖怪好不可恶,我与你无怨无仇,怎么想来算计我,想个法儿处治他才好。想了一回,想不出个主意来。
院君刁氏见他面色改变,问他缘故,他把上项话说了。刁氏道:“我当日在家中听得父兄们说,任他怎生得道的仙狐,酷好的是美酒熟鹅煮鸡子,你何不预备下,把他灌得大醉。他动不得了,那时你却去采他。”
胡员外疑道:“你竟许我同他人采了?”刁氏道:“他是千百年修炼的丹头,你若采得了,可成半仙之体,岂不是大造化?次后泄些与我,连我都是有福的。”
胡员外道:“你说的固然有理,我到底有些胆怯。”刁氏道:“你何必胆怯,看局面行事,怕他些甚么?况且你方才说那报信人的口声,那狐精并不是要害你,不过想得数点阳精,助他的丹道,采得他的是万幸,万一不然,就泄些与他,也无害于事。”
胡员外听了,欢喜赞道:“能干女子强如懵懂男儿。你的主意见识妙极,比我竟还通几分,就依你这般行。”出来分付家人,买了上好琼酥酒、间笋蒸鹅及煮鸡子,专等狐精上门。正是:准备窝弓擒猛虎,安排酒食弄妖狐。
胡员外听得刁氏说不是要害他的命,倒反巴他来,看看是怎个模样。将晚时,远远望见一个穿白的妇人来了,由不得那心中乱跳起来。只见那妇人行至面前,拜了两拜。胡员外把他一看,竟是个天仙的面庞。俗语道:“若要俏,须带三分孝。”一身的缟素,更觉些妖娆。有几句古语,借来赞他,道:施朱则太赤,敷粉则太白。加一分则太长,减一分则太矮。真有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。世间美妇那能俦,天上姮娥堪与匹。
他生平也没见过这等美人,心中一爱,把那怕飘到东洋大海去了,忙答礼道:“娘子从那里来?”那妇人娇声细语道:“妾身是来寻胡员外的。”胡员外道:“只我便是。这门首不便说话,请到里面去。”那妇人见说,喜得笑吟吟的入来,到了书房中坐下。妇人道:“妾先夫亦姓胡,奴姓白。先夫殁了,又无亲戚可靠,闻得员外慷慨,特来求吿资助些盘费度日。”花言巧语,说了许多,也不能尽述,又做出千娇百媚的妖态,要迷惑胡员外留他。
那知胡员外心中明镜也似,知他都是鬼话,满口答应:“莫说要我资助,便是教我养赡终身,我也乐得,你但请放心。”
少刻,点上一枝通宵大烛,胡员外越看越爱,暗忖道:“妇人中如何有这等标致的,怪不得他会缠人,我也顾不得了,且快乐一时是一时。”遂涎着脸,笑嘻嘻望着他娇面,道:“天晚了,你将就在这里宿一夜罢,要甚么,明日都有,若不嫌弃,我便奉陪。”
那狐精以为胡员外落在他的圈套中,心中暗喜,喜孜孜启一点朱唇,露两行碎玉,娇滴滴的声音说道:“怎好搅扰员外府上。”又故做娇羞之态,掩口微笑道:“陪倒不敢奉劳。”胡员外也笑道:“主人可有不陪客的礼,不怕简慢么?”那狐彀笑着把眼一瞟,做那勾人的态度。
胡员外分付,快摆酒来。不一时,捧上一大盘蒸鹅,一大盘鸡子,两碟果品,四碟菜蔬摆下,将酥酒斟上。胡员外道:“天晚了,没甚么款待,将就用些。”这狐彀虽能变化,那里省得人心里算计他,他酷喜的是这几件美物,见了正投所好,欣然同饮。
胡员外先替家人说过的,他盅内是白水,陪着他钟钟吿干,这琼酥酒其味甚甜,吃着不觉,过后却利害。那狐精见主人吿干,他以为自家酒量甚大,也想把主人弄醉了好行事。主一钟,他一钟,钟钟不辞,看看后来有些醉意了。酒能乱性,他竟忘其所以,也不等主人让,把那熟鹅过口,只顾吃酒,约吃了有三四壶,有些支撑不住了。胡员外还恐她是假醉,又亲自拿杯酒送到嘴上,她竟伏在桌子上睡去了。
胡员外见她真醉了,叫家人抬到床上卧下,悄悄分付家人都要醒睡,若叫你们,都要答应,众人应诺。他入去,先自家脱了,然后替她脱尽,此时兴发如狂,也顾不得是妖怪了,挺起阳物,一阵乱捣,然后运气混咬起来,在内中大张马口,一下咬住花心,含着力咂。
那狐精多时方醒,身子软瘫,急的只是乱扭。却被他咂得浑身一阵发麻,先还咬着牙关忍住,约有一顿饭时,只听得她道:“不好了,我要死。”道了这一声,阴中一阵滚热流出,胡员外张开马口吸了多时,浑身上下骨缝中,精气无处不到,后来觉得充满了,他内中还流个不住。
胡员外得了丹头,精神顿旺,心中大乐。再看那狐精时,如死了一般。胡员外假惊道:“你为甚么?”只见她眼中堕泪,长叹了两声,道:“实不瞒你,我是一个千年老狐,费了多少苦功修炼,已近将成正果,只想得你有福人一点阳精,我便成了仙丹,即可脱去皮毛。谁知一时图贪口腹,反被你采去了。今日鼎崩,命丧你手。”
胡员外扶她起来,看那褥子上的阴精,白亮亮如水银一般,也不知有多少。一时慌张,竟丢下狐精走了。狐精不胜愤恨,道:“今日陷我至此者,胡大弄害我也。”呼天自誓道:“死后有知,我来世与他为女,拚着一剐,必定辱坏他的门风,报这一点怨恨。”叹息一回,气绝而亡。众人将尸首抬出烧化。
胡员外得了仙丹,当夜便泄了些与刁氏,自此他二人交接,更觉得趣。又过数岁,刁氏年已四十,忽然眉低眼慢,乳胀腹高,身中怀孕。胡员外惊喜过望。一夜他正睡着,忽梦见狐精笑吟吟走入房内,向他道:“我生前蒙员外恩德,今日来相报了。”胡员外猛然惊醒,正值刁氏肚痛,生下一女,丫鬟出来报喜。这员外年将半百,生了女儿,自然快活。因赖仙丹有孕,故取名仙儿。
光阴似箭,日月如梭。不觉仙儿长成六岁,已出落得英姿绰约,态度轻盈,果是一个英俊好女儿。怎见得:修眉画螺,皓齿编贝。一点朱樱唇小,两旁粉颊涡圆。漆发垂肩,愈衬出梨花脸白;星眸特睐,乍舒开柳叶眉青。耳底双环摇曳,写出轻盈;额头一点燕支,增来妖媚。看此日垂髫娇女,即他年绝世佳人。
是岁,金兀术大举南侵,势如破竹;东京留守孟庾不战而降,河南诸城望风迎金。岳元帅虽于颍昌大捷,亦被勒令班师。胡员外闻得宋金欲成和议,谓“南自南,北自北”;他不乐为金民,便同浑家商议道:“东京连遭兵火,客人绝迹不至,行中毫无买卖。虽减省度日,却也坐吃山空,不如搬移藏蔽。”他闻说天子在临安,便决意弃了家私货物,收拾干粮细软,举家南逃。只此一去,有分教:胡员外夫妻遇害,妖妇乱了半个世界;朝廷起兵发马,鼎沸了西洋诸国。正是:
只因学会妖邪法,惹动西洋水逆流。
毕竟有甚跷蹊事来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 张节使奉旨出海 假圣母用药迷人
山外青山楼外楼,西湖歌舞几时休?
暖风熏得游人醉,直把杭州作汴州。
却说南宋时,建都临安,繁华富贵,不减那汴京故国。绍兴年间,有一员大将,姓张讳俊,字伯英,凤翔府成纪人,曾为枢密使,极受高宗皇帝恩宠。后力赞与金和议,因功封清河郡王,钦赐府第。这张郡王治生有方,占田遍天下,岁收租米六十万斛。又广置家业,于南宋诸将中,号“最多赀”。他家里银子堆积如山,每以千两熔一球,目为“没奈何”。其家资巨富,一至于此。
一日,高宗皇帝携百官驾幸其第,张郡王大排筵宴,极意奉承。这一席筵,端的是非同一般。先上水果八盘、干果十二盘、缕金香药十种、雕花蜜饯十二味、砌香咸酸十二味、干肉十盘、鲜水果八种,后上酒菜十五盏。第一盏:花炊鹌子、荔枝白腰子;第二盏:奶房签、三脆羹;第三盏:羊舌签、萌芽肚眩;第四盏:肫掌签、鹌子羹;第五盏:肚臃脍、鸳鸯炸肚;第六盏:沙鱼脍、炸沙鱼衬汤;第七盏:鳝鱼炒鲎、鹅肫掌汤齑;第八盏:螃蟹酿枨、奶房玉蕊羹;第九盏:鲜虾蹄子脍、南炒鳝;第十盏:洗手蟹、鲫鱼假蛤蜊;第十一盏:五珍脍、螃蟹清羹;第十二盏:鹌子水晶脍、猪肚假江;第十三盏:虾枨脍、虾鱼汤齑;第十四盏:水母脍、二色茧儿羹;第十五盏:蛤蜊生、血粉羹。又上插食八盘、劝酒蜜饯十盘、劝酒小菜十味、对食十盏、晚食六色,皆是炙鹌子脯、雕花蜜煎、姜醋生螺、莲花鸭签之类,可谓珍馐百味,应有尽有,正是:
山珍海错弃藩篱,烹犊炮羔如折葵。
当下君臣欢宴一番。筵罢闲坐,高宗皇帝忽对张郡王叹道:“朕虽贵为天子,宫中不曾尝此佳筵,世间皆言张郡王多财,今观此筵,名不虚传。只不知卿这财自何来?”
张郡王避席答道:“陛下原来不知,获利其实不难。微臣能有此家资,皆因某日闲游后园,偶见一老卒白日困卧,臣便上前蹴之道:‘何以慵眠如是!’那老卒起身答道:‘无事可做,只得慵眠。’微臣问他道:‘你却会做甚事?’老卒回道:‘小人诸事均略通晓,即如回图贸易之类,也粗略晓得些。’微臣道:‘既如此,便予你一万缗做个本钱,出海回易,如何?’老卒道:‘止这些钱,不值一去。’微臣见这厮口出大言,便又问他道:‘你却要多少?’老卒答道:‘不能百万,亦五十万乃可耳!’微臣壮其言,便予了他五十万缗,咨其所为。那人得钱,便置造巨舰,极其华丽。又买美女能歌舞音乐者百余人,广收绫锦奇玩、珍馐佳果及黄白之器,募紫衣吏轩昂闲雅若书司、客将者十数辈,卒徒百人。乐饮逾月,忽飘然浮海而去,逾岁乃归。臣观其所获,珠犀香药之外,还有骏马,获利至数十倍。问其何以至此,老卒答道:‘小人到海外诸国,自称大宋回易使,因此得以拜见戎王,小人便赠他绫锦奇玩,又招待其左右亲近,珍馐毕陈,女乐迭奏。以此戎王君臣大悦,便以名马易美女,且为小人治舟载马,以珠犀香药易绫锦等物,馈遗甚厚,是以获利如此。’微臣料想,以臣一老卒,诈称天使,尚能获利如此,若陛下亦置舰船,实差一员大将为大宋回易使,往来海外诸国贸易,获利岂止百倍?不知陛下可有意否?”
高宗闻言大喜,道:“朕早知市舶之利最厚,若措置合宜,所得动以百万计,岂不胜取之于民?只不知这大宋回易使需用何人?”言犹未已,只见座中一将上前拜道:“末将熟悉海情,愿为回易使,替陛下往海外走一遭!”众人视之,乃张郡王从子张子盖,字德高,现任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、清海军承宣使。天子见子盖愿往,不胜大喜;当下降旨升任其为安德军节度使,兼领大宋回易使,钦赐尚方宝剑、旌旄节钺。子盖又乞保武功大夫、贵州团练使李宝为副,总管军械。
当下天子允奏,即命渠等赶赴泉州置办舰船,广收珍玩,并提兵马护送,共赴海外回易。张郡王又拜道:“臣愿进献珍玩,略表孝顺之意。”当下进献金器数千两、珍珠六万九千余颗、玛瑙碗三十件、各类精细玉器四十余件、绫罗缎绵千匹,古玩、书画无数。高宗皇帝龙颜大悦,谓张郡王道:“群臣谓朕待卿独厚,其仰体眷怀,益思勉励。”遂拜其为太师。有诗叹曰:
多蓄多藏岂足论,有谁还议济王孙?
能于祸处翻为福,解向仇家买得恩。
几怪邓通难免饿,须知夷甫不曾言;
朝争暮竞归何处,尽入权门与幸门。
却说节使张子盖等领了圣旨,当下赶赴泉州,置办舰船。用时一年,建成福船巨舰一艘。船分四层,皆水密隔仓,其高大如城,吃水一丈一二尺,矢石火炮皆备,上有十二帆,宽如陆地,可载数百人,并建头门、仪门、官厅、穿堂、后堂、库司、侧屋,别有书房、公廨等类,为大宋回易使之府。另有座船、马船、粮船、战船共数十艘,士卒、水手合计万人。
张节使见船已完工、人员齐备,便命将所收绫锦珍玩与黄白之资移至船上,树起大旗,上面绣着“大宋回易使”几个金字。择了吉日,杀猪宰羊,千张甲马,如仪祭赛。张节使亲自领头,其余将官各挨班次五拜三叩头。祭毕,三声炮响,万马齐奔,旗列五方,兵分九队,齐上船来,起帆远航。每日行船,以福船为中军帐,以座船十二只为中官营,环绕帐外。以战船二十号分前、后、左、右四营,环绕中军营外。以马船十六号为留后,分二队如燕尾形,又以粮船二十余号实于中。昼行认旗帜,夜行认灯笼。前后相维,左右相挽。
且喜得连日风平浪静,扬帆鼓楫而行。不过数日,行至广州零丁洋上;由此西行,便可至交趾、占城、真腊;南行亦能至麻逸、三屿、渤泥、婆诸、三佛齐;远则可至南毗、故临、细兰、大食、白达等国。张节使见到了广州,即命将船队驶入珠水,停泊休整。又唤出自家两名亲随,乃是保义郞宋佲、承信郞卜忠,均是十八九岁的俊俏少年,兼有一身好武艺。节使分付道:“此去西洋,须乘风信。趁北风犹盛,当尽早开船。本州官吏,正受命重修广州城,我们不必惊动地方,恐耗费民力。只是海上劳苦,需多备些药物,方能远行。”遂令二人改换便服,暗藏兵刃,入州城购买藿香、黄连、龙胆草,以及通关散、卧龙丹等一应所需的药材,而后开船西下。
宋佲、卜忠领命下船,骑马来至广州城西门前;只见前面许多男女老少,个个手持香火,似上庙烧香祭赛形势。前去不远,有一处乡村,树木森森,人烟稠密。两人随着人众入了南村口,听那行路之人道:“天已正午,娘娘要升座了,你们快些走罢!”宋佲、卜忠行了一程,见街西有一座茶肆,二人便下马,把马拴在一处,入了茶肆,点了两盏茶来吃。
只见一人身挂香袋,年有三旬以外,乃乡间农夫打扮,自外面入来,与两人坐在一处,问道:“二位也来烧香么?”宋佲问道:“此是何地?你们又往何处烧香去?”那人道:“我们这里唤做半塘乡,共有五座村。这正西村头有座庙,唤做天仙娘娘庙。这庙内元先有一个道人名唤庄元真,因得病身死,近来又有一位活神仙娘娘,在此显圣舍药,四下远近俱来烧香。无论何处人,他一见便晓得名姓。你二位贵姓高名?”宋佲道:“小可姓宋名佲,字奇生;那位姓卜名忠,字世仁。”那人算了茶钱去了。
宋佲便对卜忠道:“此怕是妖言惑众,鄙陋村庙,焉有甚么活神仙?”茶博士过来斟水,宋佲问道:“你们这里可有一位活娘娘么?”茶博士道:“我们这里有一位仙儿娘娘,乃是道士庄元真的表妹,说是圣母娘娘降世,济困扶危,舍药治病,每逢三六九日在此舍药救人,初一十五,远近村庄的都来烧香。今日乃正月十三日,你们去看热闹罢!”那茶博士道罢去了。
卜忠道:“依某之言,我们既将出海远航,听闻那海上尽是烟瘴之气,多有病死者,不如就去那娘娘处拜上一拜,以保平安。再者节帅令我二人购买药材,那娘娘既是舍药治病的,我们便去求些药物也好。”宋佲道:“你愿去便去,我却是不信。再者还有两匹马没人看守,我在此等你,你去罢。”
卜忠便起身,一迳往西去了。约行了有半里之遥,只见买卖之人不少,医卜星相,甚是喧哗,路北便是那一座天仙娘娘庙。卜忠入了大门,只见正北一间大殿,东西各有配殿三间,正北大殿上一个大龛,挂着彩云幔帐,头前供桌上摆放着香花灯烛。正北设着莲花座,并无神像。两旁等候烧香的人齐道:“娘娘驾到了!”只见外面四对黄旗引路,一顶四人小轿,轿内坐着一位娘娘,仆妇二人后随。抬至殿前,两个仆妇搀扶娘娘下轿。卜忠抬眼看那位娘娘,只见她年有十八九岁,头戴珠冠,身披紫绡衣,雪青绣花湘裙,周身织金边儿,下穿金缕鞋,月白罗袜;生得乌云秀发,面如桃花,柳眉杏眼,朱唇白齿,更兼隆胸纤腰,盛臀修腿,胜似海棠醉日,宛如梨花带雨,美貌标致,世间无双,令人可爱。
卜忠见他升了大殿,两位女道和两个童女侍立两侧。烧香之人齐跪在殿前,道:“愿娘娘万寿无疆!”叩头烧香求药的不少。卜忠暗道:“他明是一个活人,如何敢称神仙?待我问他一问便是。”想罢,上前道:“娘娘,我乃远方之人,听人说娘娘显圣,我有些不信,意欲见识下如何灵验,只求娘娘说我是那里的人氏,姓甚么,唤做甚么?”
那娘娘抬眼一看卜忠,面如满月,眉清目秀,俊品人物,不由杏眼含情,香腮带笑,道:“你的来意我也晓的,你不信于我,我也不恼你。你自姓卜,是过路的。”
这几句话,说得卜忠心中暗为佩伏,便道:“娘娘恕小子冒犯,小人实是过路的,为要出海远航,特求娘娘赐福,并舍些药物,以保平安。”
那娘娘道:“念你一片虔诚,赐你金丹一粒。”从囊中取出一粒药来,交与道姑。道姑下来道:“公子,你随我来用药。”往卜忠鼻孔一揸,卜忠但觉一阵头晕目眩,登时不省人事。娘娘道:“想是此人未曾斋戒,肉体凡胎受不得金丹药力,且扶他去西院内养息一回。”道姑便扶卜忠往西院内去了。
看官听说:这娘娘既是肉体凡人,如何便晓得卜忠名姓?原来是宋佲于茶坊内,与那烧香之人闲话时漏了名姓。那人本是他们一伙,专在庙外临近巡逴,但见形迹可疑之人,便妆作烧香之人过去访问名姓。他们共有十数个人,都替娘娘做这事,暗探明白,回去说与他知晓。
眼看日色平西,娘娘便起驾,由仆妇扶着下座,即刻出庙。去庙西路北,另有一所院落,那娘娘的轿子一入院内,仆妇便将大门落了锁。
却说宋佲于茶坊内等了许久,不见卜忠归来,只得请主人家代为照看马匹,自家取出包裹内暗藏宝剑,前来庙里寻找卜忠,那里寻得见?看看天色已晚,不由的焦躁起来。忽见庙西那所院落内灯光闪烁,便踅将过去。却见大门紧锁,只得翻墙入院中来,躲在窗户外,用舌尖湿破窗纸,看那东里间是两间明窗,上挂四盏纱灯,各点了蜡烛。北边靠东墙有四个皮箱,西边是条案桌椅,桌上有烛台一枝,东边椅子上坐着是一位娘娘。靠南窗户是张大床,床上摆着小几桌一张,上摆六碟菜蔬,一壶酒,两双杯箸,西边有两个女道,生得亦颇妖娆。
只听那娘娘道:“今日甚是烦闷,取衣裳来与我换换。”道姑们即刻从东边箱子里取过衣裳来,放在他面前床上。他自家脱了衣裙,取了件薄纱衫子披了,烛火之下,愈发娇媚动人。但见:
黑鬒鬒鬓儿,细弯弯眉儿,光溜溜眼儿,香喷喷口儿,直隆隆鼻儿,红乳乳腮儿,粉莹莹脸儿,轻袅袅身儿,玉纤纤手儿,一捻捻腰儿,软脓脓肚儿,翘尖尖脚儿,花簇簇鞋儿,肉奶奶胸儿,白生生腿儿。更有一件窄湫湫、紧搊搊、红鲜鲜、黑稠稠,正不知是甚么东西。
有诗为证:
二八佳人体似酥,腰间仗剑斩愚夫;
虽然不见人头落,暗里教君骨髓枯。
那娘娘换了衣裳,又叫道姑道:“与我取茶来。”女道送上茶来,那娘娘吃了几口道:“你们下去,把那姓卜的与我领来,我要亲身请他吃酒。”道姑答应出去,哂笑道:“这人今日好造化!”
宋佲飞身上房,施展珍珠倒卷帘的架势,隐身藏于房檐之下,只见那侍唤的女道入了西厢房,把卜忠领入上房。他迷迷糊糊,也认不出人来,楞坐在床上。那娘娘先掏出一个药甁儿,倒出药来,往他鼻孔一抹。卜忠一睁眼,问道:“此是何处?”道姑道:“你不必嚷!我们娘娘与你有一段天缘,你不可错过!”那娘娘便搂定卜忠道:“卜忠,我是王母之女,今临凡世,与你有一段金玉良缘,合当成为夫妻。今日我见你来,也是天缘辐凑,你吃两杯酒罢,我也陪你两杯。”
卜忠欲待挣扎,四肢却不听使唤,只得说道:“我本为出海求药,你们使甚诡计,诳我来此?快送我回去罢!你等胡说,岂有神仙勾搭汉子之理?”
那娘娘道:“你好不晓事,人生在世上,夫妻是人伦之大道,若是神仙不要丈夫,为何玉皇尚须有个王母娘娘,还要生下许多仙女来?你若从我,咱两个饮酒吃饭,安歇睡觉,明日我送你回去,你若不依我,我先杀了你,你也不用出海了。你好糊涂,你看我那一件生得比你不好。我与你结为夫妻,也不亏你。”
宋佲听得,心说道:“果然是个煽惑愚民的妖妇,本处地方官正当治他。这厮也忒不要脸,待我进去拿他,救出卜忠。”正是:
暗室巧施千般计,难避隔窗人窃听。
毕竟宋佲如何拿捉,能否救出卜忠?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 胡仙儿害命谋财 卜世仁求生卖主
娇羞袅娜世无双,愿携风流比翼翔;
襄王不入巫山梦,恐劳宋玉赋高唐。
这一首诗,单道那假圣母娘娘看中了卜忠风流少年,动了邪念,一心想与他成就好事。不想保义郞宋佲在房檐上看见那假娘娘这般举动,跳下房来,叫道:“淫贼,你恁般可恶,迷害平人,我来拿你!”
那假娘娘听得,说道:“嗳哟!是那一个?”便去墙上抽出一口剑来,叫道姑执着灯笼,来至外面一照,见宋佲年约二十,一表人才,心中一动,道:“你这位是从那里来的?”
宋佲呵呵笑道:“好无知的贱婢,我乃朝廷保义郞宋奇生,在此看了多时,特来拿你。”舞动宝剑,照定假娘娘便劈。
假娘娘闪身躲过,道:“壮士何必如此呢?你若要吃酒,谁不与你,且请入屋内,你我少敍绸缪,我看你也不是寻常之人。”
宋佲骂道:“啐,贱人忒不要脸!我乃堂堂正正奇男子,烈烈轰轰大丈夫,岂能与你无名贱婢为伍。”
假娘娘大怒,道:“你这人真不知自爱,开口伤人,我焉能饶你?”举剑便斫,宋佲急挥宝剑相迎,二人在院中杀在一处。
怎见那假娘娘武艺:轻舒皓腕,斜送明眸。出手时几道寒光,舞动时一泓秋水。曳影横飞,问锋锷则陆蛌犀甲﹔寒芒四射,论敏捷则水截轻鸿。贴地时似点水蜻蜓,腾空处若穿花蛱蝶。电影飞闪冲斗牛,寒光绕体飞龙蛇。遂令二目尽凌乱,细看两胁生碧花。
二人一来一往,战了有几个照面,宋佲暗自叹道:“这淫贼倒有好本事,手段高!”他兀自怜香惜玉,尚不肯下死手。岂料那假娘娘见急切不能取胜,忽然摔出一条手帕,照定宋佲面门打去。宋佲躲闪不及,闻着一阵异香,一阵昏迷,双脚捉颤不住,栽倒于地,登时不省人事。假娘娘过去一剑,砍下宋佲人头来,又叫道姑来收拾血迹,点上檀香。可叹:风流少年英雄汉,尽忠报国竟亡身。
看官听说:这娘娘果系何人,会使这等异术?原来他便是头回书中所说,开封府胡员外的女儿,乳名唤做仙儿。母亲刁氏,止生得他一个;嫡亲三口儿,别无儿女。因此将他十分疼爱,真个百依百顺。
不想她幼年七八岁时,胡员外为不堪受金人暴虐,携家南逃,途中却为乱兵所害,止剩得她一个逃出来,遇着一个杂把戏的张妈妈看她好,认为干女儿,传了她一身好本领,并授她迷魂药,还有一条手帕,名曰九彩迷魂帕。后来许配一个习武之人,姓吴名福寿,十六岁过门,又随丈夫练了些刀枪棍棒。这胡仙儿自幼娇惯,其性妖淫,一夜无男子陪伴,如度一年,时常勾引汉子。吴福寿气得与她争斗,反吃她一剑杀了。其时张妈妈已死,她又无公婆管束,便四处游荡,时常招些汉子,无论甚么男子,过了一个月她便厌了,稍不顺意,便把人杀坏。去年十八岁,她便杀了有二十来条人命。后来闻听她一个远亲表兄,姓庄名元真,在广州城西关外天仙娘娘庙内出家。她便到了广州,来庙里住着,庄元真与她通奸,未几得弱病而死。她就在这庙内,托言代神看病。她所识的奸夫,也常在这里住。她借娘娘下降为名,招些男女来,好看那个少年男子生得好,每夜要用两个,方称她的心怀。
且说这胡仙儿杀了宋佲,返身回房,那卜忠见他这般利害,却吓呆了,一下软倒在地。胡仙儿便将他搂起,置于床上。卜忠闻着有一阵冰麝脂粉蔷薇之香,连忙吿道:“娘娘饶命,莫杀小人!”
胡仙儿笑嘻嘻地,道:“我是一片好心,拿你入来,有心要与你结成百年之好,长久夫妻;我也没有丈夫,你若依我,咱们是合而为一。你且实说,究竟是那里的人,来此为何?”
卜忠道:“吿娘娘,小人姓卜名忠,字世仁,乃朝廷承信郞。奉了官家旨意,随着大宋回易使节帅张子盖,押一船财宝赴海外诸国贸易,因买药材来到此地,方才你杀的便是我的同僚。我欲待从你,只是有官命在身,如不回去,节帅必定差人来寻,到时却不好办。”
胡仙儿闻有财宝,喜笑道:“既然恁地,更好说话,果有一船财宝,何不把它取了,以后有的是金银,任我们所用,岂不逍遥快活?”卜忠道:“不当笑耍,那都是官家之物,如被拿住,要问剐罪的。”胡仙儿道:“但凭本娘娘手段,此天下能拿住我的人,只怕还未出世哩,谁来剐我?你若是不从我,我目下便杀了你。”说罢,将手中宝剑一晃,寒光射目,冷气逼人。卜忠惊悸,慌道:“愿从娘娘,今生今世,永不分离。”
胡仙儿闻言大喜,挂了宝剑,重新收拾酒筵,两个吃酒。饮了数杯,便搂过脖子来亲嘴咂舌。胡仙儿舒手下边,笼攥卜忠玉茎,把他面前裤子一扯,那话跃然而起,挺竖坚硬异长。仙儿用手打弄,见其奢棱跳脑,紫强光鲜,沉甸甸甚是粗大,心中更觉合式。彼此淫心荡漾,把酒停住不吃了,令道姑收过杯盘,两个解衣上床,颠鸾倒凤,自在顽耍。那胡仙儿一壁坐在卜忠怀里,一面在上,两个搂着脖子亲嘴,又将舌尖吐入他的口,教他含住嚼弄。卜忠伸手探入怀中,抚摸双乳,按摩皮肉。
胡仙儿欲火怂涌,十分的骚发,急道:“郞君,只管歪缠做甚,我那牝儿着实痒,速速肏罢!”乃跷起一足,以手导那话入牝中,两个挺一回。卜忠摸见仙儿肌肤柔腻,牝毛疏秀,便扶他仰卧榻上,把双手提其双足,置之于腰眼间,将龟头送入牝户,肆行抽送。仙儿早已淫水浸出,稍沾滑落,出入有声。其柄至根,直抵花心,约有二三百回,一泄而止。怎见得这场云雨?但见:
一个两足高跷,一个单枪直刺,一个柳腰款摆,一个玉杵忙舂。一个笑吟吟把腰肢紧搂,一个喜孜孜将两股频摇。这一个面似火烧,那一个舌如冰冷。一个喉内哼哼,如小儿睡梦频啼;一个鼻中喘喘,似老牛耕田力乏。下一个蒙蒙星眼,心窝内乐极魂飞;上一个汗流浃背,遍身中酥麻精泄。
话说这番云雨,卜忠畅美之至,胡仙儿却仍觉不足。原来这妖妇有一件毛病,但凡交媾,只要教汉子干她后庭花,在下边揉着心子才过。不然随问怎的不得丢身子。第二件,积年好咂鸡巴,把鸡巴常远放在口里,一夜她也无个足处。随问怎生泄得净,禁不得她吮舔挑弄,登时就起。当下妖妇便去取出个锦包儿来,打开,里面银托子、相思套、硫黄圈、药煮的白绫带子、悬玉环、封脐膏、勉铃、角先生,一弄儿淫器。胡仙儿先把勉铃自放牝内,然后便蹲跪在卜忠面前吮呑鸡巴,呜咂有声。咂得卜忠淫心辄起,仙儿便将银托束了他的根,硫黄圈套其首,脐膏贴于脐上,掉过身子,两个干后庭花。
当下胡仙儿马伏在枕上,高耸着丰臀,后庭花通红的皱摺密簇;卜忠在他背上,将厥物顶入。龟头上有硫黄圈,濡硏难涩,仙儿蹙眉隐忍,半晌仅没其棱。卜忠颇作抽送,而妖妇用手摸之,渐入大半,回首流眸,作颤声叫:“你这话越发粗大了,教淫妇怎生挨忍。”
卜忠如获至宝,双手扳着一阵乱捣;捣得那胡仙儿酸痒难当,哼个不住,把腴股一拱一拱的往上迎送。卜忠见她已得乐趣,自首至尾,加力扯拽了数百,那丫油滴了一褥子。仙儿哼做一块,后庭中爽利不消说,牝户中也一阵麻痒起来,阴精溢出,不由的伸了手去揉着花心,仍不尽兴;便去淫器包儿内捉过一个八寸余长、钟口粗细的角先生来,从下面塡入自家牝中,二三下塞个尽根,倒浇蜡烛般不住起坐;顷刻淫水如泉冒出,绫被皆湿。
有一首《西江月》赞这角先生的形状:腹内空空无物,头间秃秃无巾。遍身华美亮铮铮,腰较富翁还硬。一个光头释子,假名冒做先生。端详注目看分明,可喜粗长且劲。
此刻仙儿前门中塞得涨满,后门又被滚热的硬物出出进进,乐得他声唤都叫不出来,那阴中之水,肛中之油,两处齐流。正是:前门撑巨物,后户插精阳。
那卜忠见他这妙景,也分外用力,乒乒乓乓,硼的妇人屁股连声响喨。仙儿口中只“嗳呀嗳呀”响,别无他语。两个干勾一顿饭时,卜忠方过,扳开腴股,尽抵至根,乐不可言,仙儿在下,一面用手举股承受其精,乐极情浓,一泄如注。已而抽出那话来,带着圈子,仙儿还替他吮咂净了,两个方才并头交股而卧。正是:一般滋味美,好耍后庭花。
有首《醉花阴》词为证:
昨夜后庭花点缀,正赏花时节。尽日语花娇,沉醉花阴,斗百花奇绝。一丛花映黄昏月,蝶恋花须折。遍地落花红,闲惜花飞,揉碎梅花雪。
当下云收雨住,卜忠便对那妇人道:“深荷娘娘见爱,如今小人总是娘娘的人了,未知娘娘孰氏?”
胡仙儿道:“我姓胡,乳名仙儿,父母早亡,家里止我一个,别无他人。”
卜忠又问道:“娘娘方才说要取官家财物,只是那官船船坚炮利,又有许多官兵,止凭你我,如何得手?”
胡仙儿道:“你不知,我在此间有个结拜的姐姐,唤做姚爱玉,人称‘黑蝴蝶’,甚是利害。她在这零丁洋上占住一个海岛,因岛内有个蝴蝶谷,故唤做蝴蝶岛。她在那里聚集了数千喽罗,又有上百只船,专一打劫过往商渔船只,劫船夺货,掳人勒赎,甚至发掘绅民坟墓,匿棺勒索银两,无所不为。不知多少做下迷天大罪的人,都投奔那里躲灾避难,她都收留在彼,连官家也奈何他不得。便是那运盐的官船,亦须向她交纳号税,方得免劫。因他水寨船只,都打红幡,故号‘赤旗寨’,人人惧怕。我在这里,时常为她做眼线,但遇商船上来的人,在我这里祈福求赐,我便借机打探他们的货物多少,几时出航,然后通报于他,分一分利。如今只消请她出马相助,何愁此事不成?依你说,这船财物恁般丰厚,就算止分得一股,也勾我们后半世逍遥快活了,可不是好?”
卜忠道:“既然恁地,请娘娘就将此事,速速报与这位姐姐知晓,恐迟则有变。”
道犹未了,只听外面一人朗声叫道:“不必报了,我已全听到了,你们胆敢谋劫官船,好大的胆子!”
唬得那卜忠与胡仙儿面如土色;急向外看去,只见一个人影,从房上倏地跃下,走入屋内。来人一袭黑衣,头戴一顶大箬笠,腰间挎一口蛮刀,手里还提着一个包裹。
卜忠正不知所措间,却见胡仙儿满脸堆起笑来,赤着身儿便迎上前道:“原来却是姐姐,不知甚风吹来至此,也不先与仙儿知会一声,让人空受一番惊吓。”
卜忠也赶忙扯条小衣跟了过去。只见那人把包裹往地上一掼,里面滚出血淋淋一个人头出来。仙儿与卜忠尽皆愕然。
那人说道:“寨内出了不忠之人,藏到这附近村里来,我亲自带人将他除了。想到妹妹就在此间,便顺路过来探望。我已来了许久,赶上你又在快活,便不曾惊动。妹妹此番找的小哥甚是英伟,姐姐许久没听你叫得这般爽快了,不知几时把来教姐姐也享用一番。”言罢大笑起来。
胡仙儿道:“姐姐说那里话,你那里许多英雄人物,难道没一个中姐姐意的,何须到小妹这里讨野食吃。”
那人叹道:“你不知,我那里虽然多的是汉子,内中也有几个英俊魁梧的,却惹他不得。因为我做首领,众人皆是弟兄,不宜厚此薄彼,使人道我有所偏私,故不便去打他们主意。况且你也晓得,这寨主位子是我那死了的当家所传下来,我如再与别的男子相好,只怕手下人要说三道四,闹出乱子来了。为此,姐姐也只得忍痛割爱。惟有偶然到妹妹这里,方能尝尝滋味。”说罢除下斗笠,一头乌云飘散开来,原来是个极标致的女子。怎见这女子生得?但见:
玉雪肌肤,芙蓉模样,有天然标格。黑衫飘颻裙角动,散垂青丝掩额。玉手纤纤,挥舞宝刃。恁英雄烜赫,眼溜秋波,万种妖娆堪摘。谩驰宝马当前,霜刃如风,要把官兵斩馘。粉面尘飞,征袍汗湿,杀气腾胸腋。战士消魂,敌人丧胆,女盗中间奇特。得胜归来,隐隐笑生双颊。
卜忠把眼细看这女子,约有二十四五岁光景,身穿一领玄色战袍,腰间系一条乌皮红绢护腰兜儿,上边赤线搭着蝴蝶,脚下登一双红漆木屐,腿上缚着皂丝袴袜。头上挽个灵蛇髻,散披青丝于后,鬓边斜插数朶鲜牡丹,又贴着花钿,其形有如蛱蝶舞于花间。打扮虽然奇异,然面若桃李,口似樱桃,眉如春山浅淡,眼若秋波宛转,如神女下凡,面貌比起胡仙儿,分毫不逊。只不过此女体貌丰硕,那一对玉乳,似比仙儿的还要大上几分,于袍中若隐若现,澎湃欲出,把个卜忠看得呆了。
胡仙儿回头见他这副呆相,不由的发起嗔来,就向他头上敲了一下,道:“你这呆子,姐姐在此,还不问安。”
卜忠忙向那女子深深一揖,道:“姐姐恕小人粗卤,未知姐姐是谁?”那女子笑将起来,道:“妹妹果然讨个好乖巧的郞君。我不消问,便是你相好方才说的‘黑蝴蝶’姚爱玉了。自身便系本处人,因没奈何,做了海贼,倒也落得逍遥快活。”卜忠忙道: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,望姐姐恕罪。”心里却说道:“元以为做海贼的定然是个粗蠢妇人,未曾想也恁般标致。听方才说话,也是个恋汉子的,我今番艳福不浅了。”
且不说这卜忠胡思乱想。只听那女海贼向他二人道:“你们方才说的话,我都听见了。送上门的好买卖,我自不会推却。只是我也打探过,这次来的官船,非同小可。乃官家在泉州花费一年打造的,其大无比,矢石火炮皆备,又有许多官兵。似此只可智取,不可力敌。”胡仙儿听了,把眉头一蹙,心生一计,笑着说道:“姐姐但请放心,仙儿已有计策在此了。”正是:
聊将左道妖邪术,说诱如龙似虎人。
毕竟妖妇是何计策,可否劫得官船?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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